在這間房裏躺了兩天，身上的傷也幾乎好了。這幾天羽涅弄清了幾件事，第一，這個叫憑瀾水榭的地方是這個狐妖的家；第二，這個狐妖叫蒼術；第三，之前穿黑袍的那個男子是狼妖，叫仁杞，與狐妖是好友，一同住在這裏；第四，這偌大的庭院裏只有他們兩個人，加上她自己，現在一共是三個人。

今日，羽涅已經可以活動自如了，她從榻上坐了起來，看了看自己臟兮兮的衣服，擡起手臂放在鼻子面前聞了聞，“嗯……果然是該洗澡了。”

她看四下無人，便爬下榻來，一看，她原來那雙破鞋子不見了，也沒管那麽多，光著腳丫子便開門跑到院子裏去了。

這院子景致極好，池景假山，鮮花綠草樹木繁茂，時不時還有幾只小雀飛來，在樹上“啾啾”鳴叫。就是太空蕩，羽涅繞著這院子走了半天都沒看到蒼術或是仁杞。

羽涅邊走邊望，幾乎將整個院子都繞完了，忽見眼前有一片低矮的樹叢，樹叢中間圍著的地方水汽騰騰。於是她往前又走了幾步，透過樹叢隱約看見一個青石圍成的池子的邊緣。

心道：“甚好，正愁沒地方洗澡。”心情極好，哼著小曲就朝池子走了過去。

到了池邊才發現這個池子很大，遠處池底還有一個泉眼，正咕咚咕咚不停往外冒這溫熱的泉水。她伸手一探水溫，剛好。擡頭看了看周圍，心想蒼術和仁杞大概是出去了，便寬衣解帶，將那幾件臟兮兮的袍子往旁邊的草叢裏一扔，找了個角落處慢慢順著石壁踏入水中，待身子完全沒入水中後，長嘆一聲：“真舒服啊！”

羽涅借著水面的倒影，看了看自己的臉，若不是故意把自己搞得如此灰頭土臉，怕早就被起義軍認出來了。

不過眼下既然身在這個世外桃源之中，便是起義軍夠不到的地方，把自己洗幹凈了才好。

想到這裏，羽涅又捏著鼻子，將整個腦袋都沒入了水中，閉著眼睛在水底揉了好一會兒自己的那張臉。揉完了臉，起來喚了口氣，又沒入水中接著揉頭發。

這溫暖的泉水讓羽涅長久以來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了下來，閉著眼睛沒在水底沈浸其中不想起來。

這時，她忽然聽到耳邊有水咕嚕咕嚕流動的聲音，好奇的睜眼看了看。但就算水質極清，在水下也是看不太清楚的。池中好像多了個白乎乎的什麽麽東西，那白乎乎的東西周圍還有一圈更白的東西在飄蕩。

羽涅實在好奇，潛著水就往那個白色的東西那挪去。

越離的近，越清晰，直到離那個白色的東西只有數尺之遠時，她才看清。

竟然是個人的身體，男人的身體！身體周圍飄蕩的，是銀白色的頭發！

羽涅登時一驚，嚇得嗆了幾口水，趕緊倏地從水底冒了出來，一陣狂咳，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。

卻見眼前坐著一個表情驚愕的蒼術，二人脖頸以下都沒在水中，四目相對，雙雙楞住。

少頃，蒼術像是才將她辨認出來，眉頭一蹙，推水倒退了好遠，厲聲道：“你怎麽在這？！”

羽涅臉頰發燙，不知所措，無處可躲，又想將頭沒入水中，但轉念一想，這水下看的不是更加清楚？趕緊轉過身去，閉著眼睛道：“我我我……我找了你們一圈，你們都沒在，剛好看見這有處溫泉，想洗個澡而已。”

隨後聽得身後蒼術起身走出池子，羽涅才敢慢慢睜眼，看著空曠處。

蒼術道將衣袍穿好，蹙眉擡頭看了看，好不容易才在遠處的一個草堆了發現了羽涅那件破破爛爛的臟衣服，轉身欲走。

羽涅也不敢回頭，背著蒼術喊了一聲：“蒼術哥哥，你既然來都來了，不如借件幹凈的衣裳給我，可否？”

蒼術頓了頓腳步，斜眼道：“恬不知恥。”說罷，又要走。

羽涅急了，也顧不了那麽多，趕緊轉身過來，道：“求求你了，好哥哥，我是厚顏無恥，可是你看那幾件衣服都那麽破了，你就當是我借的，我一定會為你做牛做馬……”

沒等羽涅把話說完，蒼術打斷道：“整日就要給別人當牛做馬，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看，等著。”

說罷，蒼術拂袖而去。羽涅呆呆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，心道：“他這是肯借我衣裳了？”

沒過多久，蒼術又從剛才那條小道走了回來，右手上擔著幾件衣物，左手拎著一雙白靴，只走到離羽涅還遠的地方，便隨手放在了一旁的矮樹上，二話不說又折頭走了，全程沒有看她一眼。

“這是給我的？”羽涅待蒼術走遠了，緩緩起身走到那幾件衣物旁，翻看了一下，發現竟是一套女兒家的衣裳。

這兩個大男人住的地方，他怎麽會有女兒家的衣裳？羽涅會心一笑，“我知道了，肯定是他情人的衣裳吧。”於是她拿起來聞了一下，“咦？沒有什麽胭脂水粉或是洗過的味道，像是新的。”

沒多想，她穿好了衣裳，還挺合身，再低頭看看這雙白鞋，拿起來一穿，竟然剛好合腳。

“甚好，甚好，流浪了這麽久，如今終於過上人過的日子了。”羽涅嘴角一揚，便要回屋子去，長袖一甩，從袖口裏掉出一根青色繩結。

羽涅俯身撿起那根繩結，仔細看了看，編的精致好看，於是邊走邊撩起一半頭發隨意的辮了個松散的辮子，將這根繩結作發帶，系在辮尾，往後一甩，又哼著小曲走到了堂屋門前，想進去給蒼術道一聲謝。

走進堂屋，見蒼側臥在榻上，右手支頭，左手正拿著一本寫著奇怪文字的書在看。羽涅笑嘻嘻地站在他面前，抱拳道：“多謝蒼術哥哥借我的這身衣裳，算上之前你於我的兩次救命之恩，和這兩天對我的施食之恩，況且你這麽大的庭院也是需要人幫你打理照顧不是？我決定，留在這裏做你的仆從，直至還清我欠你的所有債。怎麽樣？這個主意是不是很不錯？”

蒼術聞聲將手中的書一放，擡眼看了羽涅一眼，目光忽然閃爍了一下，微微一怔，旋即又恢覆冷淡，道：“我不需要仆從，你若是傷好了，就滾。”說完又再次擡起了手中的書。

羽涅可不能就這麽離開，好不容易找到了靠山，一旦離開，等著她的又是無窮無盡的逃亡。再說了，那神藥不是還沒找到麽，等找到神藥，再滾不遲。

羽涅趕緊順手拿起自己的衣角便擦起了桌子來，一邊擦一邊道：“你說話別那麽絕對嘛，你看，我能做的事情很多啊，我能幫你打掃衛生，澆花，洗衣服……”

蒼術又將手中的書放了下來，看著她正在擦拭桌子的那只手，道：“衣服不穿就脫下來還給我。”

聞言，羽涅趕緊放開衣角。幸好這裏的桌椅都一塵不染，沒有弄臟衣服。

她道：“穿，當然穿。對了蒼術哥哥，你這裏怎麽會有女兒家的衣服，是不是……嗯？”說著羽涅對蒼術挑了挑眉，擠了擠眼，使了個眼色。

蒼術眉頭微蹙，坐了起了身來，把書往榻上一扣，指了指門口道：“立馬滾！”

羽涅旋即正色，不敢再嬉皮笑臉，眼珠子提溜一轉，道：“對了！我會做飯，很好吃的，你等著啊，我這就去給你做。”

說罷，便趕緊往堂屋外走，剛踏出堂屋的門檻，又退了回來，身子向後一傾，問道：“……你們廚房在哪？”

蒼術剛要開口，羽涅便從他的口型中讀出了即將脫口而出的“滾”字，趕緊道：“啊，不用了，這點小事，我自己能解決，我自己找。”

隨即趕緊出了堂屋，一擡頭，剛巧碰見正從院子大門走進來的仁杞，趕緊上前問道：“仁杞大哥，你們廚房在哪？給我指個路可好？”

仁杞楞了片晌，沒過腦子，順手一指，道：“在那，你……要幹什麽？”

羽涅嘻嘻一笑：“沒事，您和蒼術哥哥在堂屋等著便是。”

說罷便哼著小曲向廚房走去。仁杞在原地看了她好半天，自言自語道：“這是哪家的漂亮姑娘，怎麽會在我們這裏？難不成……啊！是那個小要飯的？！”

走進廚房一看，裏面該有的東西都有，但竈爐裏卻是幹幹凈凈，很久沒有開過火的樣子。

羽涅卷起袖子，從米缸裏舀了兩勺米，用清水淘好，然後開始生火。

生火這種事情羽涅還真不擅長，畢竟小時候生在大戶人家，什麽事情都有人照顧，根本不用自己動手，這做飯的本事，還是她家破之後，流落到小餐館裏打雜的時候，每日偷偷看廚房裏的師傅做飯學的。

不過做飯光看是看不會的。

她好不容易將火生起來，被煙熏的臉都黑了，邊咳嗽邊把米往鍋裏一倒，再將鍋放在爐子上。轉身看了看身旁的架子，上面只有一顆白菜。

“這兩人平時都是怎麽吃飯的？怎麽什麽菜都沒有？難道妖怪不用吃飯嗎？那要廚房幹什麽？”羽涅絮絮叨叨地將那顆白菜拿了過來，洗凈放在砧板上，拿起菜刀回憶了一下之前所見過的廚師切菜的樣子，笨拙的切了起來。

盡管她小心翼翼，可是一棵菜切完之後，手上還是破了幾個口子。她把破了的那根手指放在口中含著，扭頭看了看鍋裏的飯，心道：“反正也沒有什麽菜，不如煮個菜粥。”

於是將那些切好的白菜一股腦的倒進了飯鍋裏，又加了大量水，隨後滿意的將蓋子一蓋，坐在一旁休息。

沒煮多久，那鍋粥便溢了出來，羽涅趕緊揭開蓋子，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是好，只好開著蓋子煮。

等了半晌，她自認為是煮好了，趕緊用抹布墊著將鍋擡起來放在竈臺上，盛了兩碗端到了堂屋，往桌上一放，道：“來，嘗嘗我的手藝。”

蒼術和仁杞本來就坐在桌前，一看她竟然真的煮了兩碗粥過來，仁杞便拿起勺子嘗了一口，表情突然抽搐。

蒼術看了仁杞一眼，也舀了一勺送進嘴裏。仁杞“噗”的一聲將嘴裏的粥吐回了碗裏，道：“這什麽玩意兒？為何是苦的？”

羽涅嘴角一抽，心想大概是煮糊了吧。但見蒼術沒有並沒有將粥吐出，而是淡定的咽了下去，於是期待自己的粥能夠和他的胃口。

蒼術看了一眼羽涅的手，將勺子放下，道：“看來你也不是全然無用，留下做飯吧。”像是極為勉強。

聞言，仁杞瞪大了雙眼道：“餵餵餵，她做的這也能吃？再說了我們這裏什麽時候需要做飯了？你……”

蒼術眉一挑，對仁杞道：“恰好和我胃口罷了，你不願吃，別吃就好。”

羽涅開心地咧嘴一笑，蒼術起身便要走，經過她身旁時，小聲說了一句：“把臉洗幹凈。”之後便化作一團狐火消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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